再見。

行李還沒收拾完啊，沒辦法，沒動力。

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，無奈地發著呆。凌晨一點，我在等待黎明的到來，只是原來黑夜竟然可以如此漫長。然後手機響了，顯示有簡訊進來。是你，毫無意外地。雪糕？你問。我猶豫了三分鐘，然後回你說，走吧。

搬著兩袋垃圾打算順便把它們清理掉，在電梯裡遇見你，一副看起來很累的樣子。你沒注意到我，我輕咳了一聲，你才緩緩轉過頭來，然後用你一貫的表情看著我。

【很累哦？】我說。

『對啊，有一點。』

【你要不要回家休息啊？我真的無所謂哦。】

『不要，今晚不吃，我們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一起吃冰淇淋啊？』

【哦，那好吧。】

你陪著我走到垃圾房，看著我把垃圾丟進堆裡，陪我去洗手，然後我們走向便利店去，而你都是靜靜地。新年快樂，我說。你也笑著回我說新年快樂。習慣性地走去我們常去的印度店，你卻在半途叫住我，說不如我們去 7-11 看看吧，我點頭說好，然後跟在你後面。那家你說你半夜去過兩次都遇到關門的 7-11 燈還亮著，你開心地說竟然有開店。我指著上面寫著 24小時的招牌跟你說本來就不會關店啊，然後你白了我一眼。

『我看我還是選回這一個啦。』雪櫃前，你利落地就選了你最愛的巧克力口味，那一刻的我在想，會不會一年後我回來你的口味都不會變呢？我遲疑了三秒，還是把 Kit-kat 冰淇淋從雪櫃裡挑了出來，你轉身去付錢，搶在我之前掏出錢包。

『錢包收起來，今晚我的。』

【讓我請吧，最後一次可以請你了哦。】

『不要，翻臉哦！』

【...你每次都用這招。】

『能夠對付你就好啦。』於是我把錢包收回口袋，我看到你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
付了錢我們走到商店外，把冰淇淋給拆封了。

【歐耶，這是我們二零一三年的第一支雪糕！】我開始白痴地說到。

『對啊，來乾杯！』你也跟著耍白痴地高舉你的雪糕，然後我們‘碰杯’。囧

凌晨一點的街上還有著倒數後的餘溫，人群在 mamak 檔喧嘩著，我們緩緩越過馬路，步行回到住處樓下，路過保安處的時候，為我們開門的保安也跟我們說了新年快樂。泳池旁的涼亭都被人佔據啦，你於是向左拐，走到鞦韆旁去，然後坐下。我在你旁邊的鞦韆坐了下來，輕輕盪著，吃著手中的冰淇淋。

『我覺得你最近對我很冷淡，越來越冷淡。』你先打開話匣子，聽起來不是個好話題。

【有嗎？你想太多了吧。】我試圖否認，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確定。

『有哦。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再也三八不起來了，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。』

【例子呢？】

『太多了，一時想不起。』

【你想太多了啦，明明就沒有。】

『啊，就像剛才晚餐的時候，你跟大家都可以聊得很開心，但跟我就是不行。』

【沒有吧，明明就沒有。】

『我就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改變了，每次我都要很努力去逗你跟我三八。』

【所以說你最近開始在幫我取花名就是為了逼我跟你三八嗎？】

『對啊。』然後你拼了命點頭。

然後不識相的保安走了過來，把我們趕走不讓我們盪鞦韆。於是我們無奈地走到滑板邊，我一跳跳到鐵板上坐著。你站在距離我一尺的地方，那是一個我伸長手都打不到的距離。然後我們繼續話題。

你說希望我們之間以後不要再繼續惡化，你說希望我們能夠像以前那樣一起三八。然後你寓意深長地要我要學會讓自己快樂一些，不要每次都對別人好然後忘了愛自己。我聳了聳肩，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。你說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，然後問我有什麼要說。

『真的沒什麼要說啊？』

【... 讓我想想啊。】我寫意地搖著腳，吃著手上的冰淇淋。

『你這樣想到天亮的話，我不想跟你耗哦。』

你在一旁靜靜等著我開口說些什麼，我吃著冰淇淋，雙眼凝望著星空，腦袋在思考。你知道當一個人有太多太多想說的話，一時之間會不知該從何說起。我還在斟酌著要說什麼啊。

【好吧，那就輪到我說咯？】你點了點頭，我頓了頓。

【有些話，早該在一年前就說了，我卻拖到現在。】

【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，對吧？】我看到你點了點頭，然後你走向前來，靠近我一些。

『有一句話我一直很想說，就是你會找到比我好的那個人。』

【這句話，你早就該說了啊，為什麼要拖到現在？】

『對不起。』不曉得為什麼，聽著你說的對不起並沒有讓我好過一點，我只是搖了搖頭。

『其實我想跟你說，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，雖然我有時候會沒有表現，或者你覺得我沒有反應，但是其實我都知道的。所以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說，謝謝你。』

【好吧，不用客氣。不懂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：‘謝謝’在愛情裡是不具任何情感所在的，‘謝謝’就純粹只是謝謝。】

『但是我現在說的謝謝，是真心的，是打從心底說的。』

【我知道啊，所以我說了，不用客氣。】

『來，我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是這個。』你走了過來一把把我抱著，然後像是上輩子不曾說過謝謝般，在我耳邊拼了命說謝謝。慶幸的是，我並沒有哭，我只是靜靜地，讓你抱著。這應該是我們認識那麼久以來，最長最久的一次擁抱了。我承認，那一刻的我超希望時間就凍結在那一刻，超希望我們可以就這樣永遠抱在一起。好吧，那也只是希望，我當然沒有花痴到死抱著不放手。

良久，你才鬆手，接著跟我分享你的上一段感情。說真的，我有點嚇到，因為我不懂原來你經歷過的那麼...戲劇化。直到現在，你說過的那句話還不停在我腦袋裡浮現，有少少不可思議，但是，好吧。我永遠沒辦法體會你的心情，你那個時候選擇那樣做的心情，你選擇分手的心情，聽你敘述，那個時候的你是那麼地愛著她。

其實也很感謝你，願意對我如此坦白和誠實。我知道並不容易，尤其你一再強調你的過去並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時候。謝謝你鼓起勇氣告訴了我一些你根本不願意再去提起的事情，我覺得我在揭你的傷疤，於是我道了歉。但我真的真心地希望，你能夠趕快從那個傷痛走出來，畢竟也已經過了一年多了啊，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幸福快樂，就像我跟你說的那樣，不管能夠讓你幸福的人是不是我。

【你可不可以唱‘只能想念你’給我聽？】

『現在啊？在這裡？』

【對啊，不然咧？】

『會吵到人吧？』

【我不介意你唱小聲一點的啊，快點唱快點唱。】

然後你緩緩走過來，坐在我身邊。你清了清喉嚨，調整好 key，悠悠地進入副歌部分，我眺望著夜空，安靜地聽你唱著。我把頭靠在你肩膀上，就像上次那樣，我記得上次你跟我說‘累了，就睡吧’，而這次你唱著歌，一邊摟著我的肩膀，輕拍著，像是在呵護一個小孩子。你重複著最後一句歌詞，而我沒有哭。我以為我會哭，但是我沒有。然後你唱完了，停下。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，我們停頓了大約一分鐘。

【好吧，其實我原本還想問你，我到底要不要等你的。】你怔怔地看著我。

【但是現在我決定不等啦。】你看著我，輕輕地點了點頭。

【來，我們打勾勾，這個是我答應你的事情，我答應你不等了。】

於是我們打了勾勾，我說不等就真的不等了。我告訴你說，我跟上帝約法三章，如果我最後沒有跟你在一起，祂就要讓我順利在英國找到工作然後我就不回來了。你說你老早就知道我一定會把你當成決定去留的藉口，就在我告訴你我有可能再也不回來的時候。然後你再次罵了我笨，然後我說我就是因為太笨所以才會對你那麼好拖了那麼久啦。然後你無奈地又說了對不起，我說你沒有錯，錯的是太笨的我自己，然後給你一個很大的微笑，跟你說我沒事，叫你不要覺得內疚。接著你老套地叮嚀我在英國天氣冷，記得多穿幾件衣服，要懂得照顧自己。我跟你說我其實有點怕冷，你說你知道啊，是在跟我看了幾次電影后發現的。

【你跟我看過的電影就那幾次耶，那麼厲害？】

『就只是那幾次就夠啦，就知道你這個人非常怕冷。』

好吧，其實我不是怕冷。反之，我超愛冷天氣，只是身體比較弱，遇上冷天噴嚏就會打不停，也很容易發抖，醫生說那叫過敏。

【你知道我原本應該在聖誕之後就該回家的了吧？】你看著我點了點頭。

『嗯。』

【但是我等到明天才打算回家，為的就是跨年能夠跟你一起過啊。】

『你願望達成了啊，你看，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？』

我淺淺一笑，那也是。雖然跟想像中不太一樣。我記得去年我們也一起過啊，還一起倒數。去年的最後一個夜晚，我吃過晚餐後就出現在你家，你彈著吉他，要教我唱歌。然後差不多接近十二點的時候，我把你拉到泳池邊去跟一大群朋友一起倒數度過。我還記得我很白痴地傳了封簡訊跟你說我要預訂你 2012 的第一支雪糕，你爽快地答應了。我記得我很想吃雪糕的時候還刻意控制自己，為的就是為了要把第一支雪糕留給你。看吧，我這個笨女人，哈哈。也忘了最後到底有沒有兌現，依稀記得我們在很久以後才去吃。

手上的冰淇淋老早就吃完啦，我們總是這樣，一支冰淇淋的時間可以長達兩個小時，有時候三個小時。而且我們習慣聊彼此，但通常都是你在說，說你的想法，說你自己。所以我總覺得我對你的了解勝過你對我的了解，因為總是你在說。我也很少插嘴，就讓你說吧，因為我懂你需要有個可以傾述的地方。而關於我，你很少會問，所以我也很少會說。偶爾，在我真的很無助的時候，你會在旁邊靜靜地陪著，看我哭，給一些忠告，這樣。這就是我們的相處模式吧。

所以之後的話題就繼續圍繞在你身上。我知道你也遇到了很多難題，生活上的，事業上的，是不是要繼續升學，等等。一路走來，確實不容易啊。但我能做的也就只是能夠聽你說，然後為你禱告，提醒你最該仰望的地方。

突然有豆大的雨點打在我們身上，是提醒我們時間真的不早了吧。然後你跳到草地上，把老早被我踢掉的拖鞋擺到我面前讓我穿上。讓我想起，我或許就是因為你是個這麼溫柔的人所以才會深陷的吧，我最不能招架的就是溫柔的人了。/:  不過沒關係，我說了我會放下的。

『回去睡覺吧。』

【嗯。】

我們安靜地走回電梯旁，等待著。

『記得一年後你要回來哦。』

【好。】

『晚安。』

【晚安，再見。】

『再見。』